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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中的德州总带着几分粗粝的诗意。老约翰的皮卡碾过66号公路的裂缝时，车厢里的吉他弦正嗡嗡震颤着未完成的蓝调。加油站霓虹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玫红色光斑，像极了去年夏天玛姬指甲油的颜色——那个在圣安东尼奥汽车旅馆弹坏三台点唱机的姑娘，临走时把牛仔帽檐压得极低，却忘了带走梳妆台上半管锈迹斑斑的口红。

公路西侧突然掠过成群的椋鸟，黑压压的羽翼割裂了晚霞。后视镜里，尘雾正吞噬着方才经过的二手车市场，生锈的福特车标在铁网围栏后若隐若现，像被时间的勋章。车载电台突然刺啦作响，传来断断续续的牛仔竞技赛实况，解说员沙哑的嗓音与吉他箱里蟋蟀的鸣叫奇妙地重叠在一起。拐过牧豆树弯道时，轮胎碾到了什么硬物。老约翰下车查看，发现是半块风化的牛角，断面处还留着二十年前畜牧品牌的烫痕。他想起父亲常说"德州的土地会吃掉所有誓言"，那些在油田钻塔下求婚的年轻人，最后都变成了采砂场里沉默的铅灰色影子。皮卡重新发动时，仪表盘突然亮起油量警报。远处出现一座亮着灯的拖车屋，门口旋转的彩灯柱将"威士忌与柴油"的招牌切割成碎片。当老约翰推开发出哀鸣的纱门，吧台后的墨西哥老人正在擦拭一支镀银的左轮手枪，枪管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游走，宛如困在室内的沙漠闪电。